（雷霆双少，非cp，清水）《同罪》
同罪
Kevin第一次拿到这个计划书，或者更夸张一点，剧本。是2016年7月6日。如果我的读者了解NBA的历史，会对这个日期有一点敏感。2016年7月4日，Kevin Durant宣布加入在上个赛季西部决赛逆转淘汰雷霆的金州勇士队。这个决定引起了轩然大波。
那几天Kevin一直呆在家里，他审核过，同意球星看台刊登那篇宣布的文章之后，他就关闭了网络。很难形容那时候的心情，既紧张又激动，既害怕又期待，他期待着抓住所有人的注意，他想象着大家都在谈论他，成为话题中心将让他兴奋，但对于很可能的批评和反对意见，他又感到恐惧。
于是他选择不去看，暂时。他躺在沙发上，盯着墙上的钟，强作镇定的等待预定的发布时间到来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。
还有一分钟。
Kevin深吸了一口气。来吧。我已经决定好了。我会赢得总冠军的。
等等，他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，他忘了告诉Russ，他要走了——这件事其实不太重要，因为Russ迟早会知道，这件事又有些重要，他怕Russ会生气，所以下意识的一直逃避着坦白的时间——好吧，现在再不说，Russ就真的只能从媒体上知道了。
我得快点，Kevin手忙脚乱的坐起来，急切的掏出手机，开始编辑短信——在往后的几十年里，Kevin一直没法告诉自己，为什么不打电话，只剩下一分钟了啊！他打字又不是很快。因为太熟了，所以形式不重要，Russ会理解的，就用这个理由吧——总之，发短信给Russ就像呼吸那么自然的成为了他跟Russ最后一次真正的交流。
“兄弟，我要走了，不好意思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决定。我决定去金州勇士，那是一支很好的球队。谢谢这些年你对我的关照，祝你好运，我们保持联系。回头见。”
匆匆忙忙的写完，Kevin看了一眼钟，还有十秒，来不及了！
他又扫了一眼拼写，发送。
那一瞬间他觉得似乎遗漏了某样东西，不可或缺，视如珍宝，但是，Kevin真的，没有时间了！
几乎同时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Kevin瞥了一眼，媒体开始不停推送他的决定新闻，不出一分钟，他的手机就会被打爆。
他非常希望能在关机前收到Russ的回复。
叮一声。Curry的短信率先弹了出来。
“欢迎加入我们。”
Kevin微微一笑，开始回复。
“谢谢。我很期待与你的合……”
又一声叮的提示音。Kevin退出编辑，看到了Russ的名字，他迫不及待的打开。只有一个单词。
“收到。”
下意识地，他脑海里浮现出了Russ紧盯着他的眼神。Kevin看了一眼表。
没有时间了！他要赶在任何电话打进来之前关机。
“谢谢。我很期待与你的合作。”按下发送键，算是对Curry的交代。
Kevin关机了。
那是黑暗的一天。
Kevin没有去看社交网络上的漫天嘲讽，他太累了，身心俱疲。
从季后赛结束之后，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他或者他在找人，经纪人，雷霆，勇士，马刺，波士顿，快船，亚特兰大，ESPN，体育画报，TNT，其他熟识的记者，耐克市场部，耐克公关部，其他广告商……
他看了成吨的文件，开了一辈子的会。
这一切让他精疲力竭。
雷霆让他精疲力竭。
离开雷霆同样让他精疲力竭。
Kevin把手机扔到一边，睡的天昏地暗。终于，再也不用处理那堆破事了，再也不用操心那些操心了八年的事了，雷霆的一切都结束了。不管解决得了，还是解决不了，都跟他没关系了。
让Russ去处理吧。他也很清楚所有的细节。
Kevin要开始新旅程了，也许也会有很多麻烦，但是它们是崭新的，明亮的。
他没有做一个梦。
醒来的时候已经是7月6日中午。
有人按铃，孜孜不倦的，把他吵醒了。
Kevin头昏眼花的披上睡衣，走到门口，打开对讲机。
God！他看到Russ在疑惑的看着屏幕。
Kevin被吓了一跳，他没想到Russ会亲自登门来找他。他急忙打开门，冲进洗手间去洗脸刷牙。
他刷牙的时候，Russ正好走进了客厅，Kevin发现他还带着一个女人。
“不是记者。”Russ摆了摆手。”是联盟的发展部总监，Lency。不用担心。”
Russ拿起空调控制板，把温度调低几度，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，然后四处寻觅。
Kevin知道他在找咖啡机，他抬起手指了指右手边，含着泡沫说。
“移到这边了。”
Russ走过来，一边煮咖啡，一边说。
“刚起床？老兄，你真够可以的，烂摊子扔给我，自己倒睡的香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Kevin注意到Russ嘴角带着笑。
三下五除二的刷完牙，Kevin走回客厅，Russ把一杯咖啡推到他面前。
那个女人询问的看着Russ。
Kevin疑惑的看着他们。他有点想起Lency了，他曾在一次CBA会议上见过她。
Russ翻阅着手中的一份文件，边看边皱眉，但他看起来很严肃。最后，他抬起眼睛，注视着Kevin，说。
“外面已经翻天了，笨蛋。好多人在说你投敌，打不过就加入，去金州当角色球员什么的。“
Kevin无奈的苦笑了一下。“有什么办法。”他偷偷的观察着Russ的表情，害怕从中找到蔑视或鄙夷，但他没找到什么，Russ看起来跟平时一样。
谢天谢地。
Kevin终于放下了心。
“Kerr都跟你说好了吗？”Russ放下文件，关切的问道。“你跟Curry的战术……”
“不用担心。”Kevin打断他。“都说好了。他们承诺了我，我看过战术手册。”
“好。过去好好干。”Russ裂开嘴笑了，Kevin觉得Russ的眼神里好像充满了欣赏，这让他心花怒放。
“但是，这件事还是造成了很大的麻烦。哥们，耐克给你做过方案吗？”Russ言归正传。
“做过。但是负面影响不可避免。“Kevin有些沮丧的摸了摸下巴，该刮胡子了。“这个时机太不巧……耐克给我看了2010年Lebron的市场调研报告，他们的方法在2014年以前一直收效甚微。”
“听起来很无能。”Russ若有所思的说。“那么，听听联盟的意见吧，他们还做了个方案，见鬼，我还以为耐克会有更好的办法呢。”
“什么方案？”Kevin急切的看向Russ手中的那些A4纸。
Russ微笑着，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望向对面的前队友。清脆的说道。
“我要跟你绝交。”
“？！”
Russ打了个手势，制止Kevin的错愕。他把文件递给Kevin，对Lency说。“你讲吧。”
“Kevin，我们初步评估了本次事件对你舆论形象的损坏，坦白说，情况很不好。2010年的时候，我们因此损失了Lebron的完美形象，我一直深以为憾。有了2010年的经验，我希望这次我们能做的更好些。你们——都是联盟的珍贵资产，特别是你——”她看了一眼Kevin，又转头看了看Russ。
Russ站起身。“我已经听过了，你们慢慢谈。我去抽支烟。”
他向花园走去。
“特别是你——Kevin。”女人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。“Lebron是个不错的人，他跟大家都关系不错，但他这种做法，也让联盟丢失了很多话题性。联盟需要戏剧性，球迷喜欢故事，我们要让联盟拥有各种元素，篮球是我们的载体，归根到底我们要营销整个联盟。
联盟第一人——别的说法也行，总之联盟需要一个门面——Lebron老了，他很快就要把这个位置慢慢让出来，我们会有一些过渡，但不能太生硬，MJ退役对联盟造成了巨大打击，我们不能再一次承受这种打击。
我很看好你，Kevin。我想你会是合适的人选……之一。你需要一些总冠军，你加入了金州，很好，明智的决定，你很快会有的。但你的形象要好，联盟的门面一定要正面。
因此，我们做了一个方案，需要Russ配合你。他同意了。“
“是什么？快告诉我。”
Lency看了看Kevin，他的眼睛闪闪发光，她在心中得意的一笑。这些年轻人，她知道他们想要什么，她自有办法让他们乖乖听她摆布。
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吞云吐雾的Russ，那个家伙，也会听话的。毕竟她是看着Kobe长大的女人。不乖的孩子，她也有办法。
“这个决定伤害了大众的情感，人们在公众人物身上容易产生代入感，球迷是感性的，他们很难完全理性的看待这些事件。他们总希望超级球星是电影里的英雄，不止成就达成，还要有道德、情感共鸣，这才是有号召力的公众人物，联盟头牌的首选。现在，你离开雷霆加入金州勇士，大众会产生一种被背叛的愤怒，你很难一个个的去说服他们。这种印象可能根深蒂固，在Lebron身上我们认识到了负面影响的持续性。
说实话，这令我痛心疾首。我没有做好他的企划。
这一次，我们要找一个大众的共情对象，一个能够代替或者说代表产生负面情绪的大众的看法和反应的人。让大众的愤怒、憎恨、同情、惋惜，全部集中到一个符号上，这比让他们自己来仇恨你要好。我们无法控制每一个人的情感，但我们可以控制共情对象。
让共情对象成为大众负面情绪的载体，他与你断绝关系，大众的情绪会得到宣泄。在时机成熟的时候，共情对象与你达成谅解，大众的代入感也能得到很大的满足。
这个计划将会以最大的效率改善你的形象，同时你几乎不用再付出什么代价。
2010年我们也有过这方面的设想，但很遗憾，没有共情对象的合适人选。无论Lebron身边的任何人来担任这个角色，大众都无法进入这个情感线路中。
你很幸运，Kevin。你正好有这样一个人选。”
Kevin努力消化着这个有些匪夷所思但听起来又合情合理的计划，他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花园门口。
Russ望着天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白烟从他指缝中四散而去。
雷霆的新领袖——现在开始他是了——看起来那么宁静，近乎恬静。他已经准备好了？
Kevin收回视线，下意识的放低声音。“你说，他同意了？”
Lency很肯定的点点头。
“我花了点功夫来说服他。他说如果你同意的话，他没有问题。”
Kevin点点头。他停顿了一下。“他会有不好的影响吗？”
“当然不会。Russ会得到很大的好处。他代表大众来恨你，不是会增加很多支持者吗？
这个故事非常有卖点，你们的关注度都会提升，我们做好营销工作，你们都会获益的。”
对，Kevin沉思道。而且Russ还会有一个非常美妙的孤胆英雄形象，他需要花点力气来刷数据，这点他毫不怀疑Russ能办到，场均三双？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了。Kevin感到有一丝嫉妒，但还是挺期待的。
“那么，我需要做什么？”
“你过去以后，我们会把媒体稿给你。主要媒体我们会提前安排，当然不会把方案告诉他们，他们只负责执行细节。这些稿子不会太周全，没关系，这就是想要的效果。大众的情绪需要宣泄，给他们一个发泄的出口。你只要按计划去演就行了，应该不难的。控制好你的情绪。”
Kevin扫了一眼文件，按年份写着（摘录）：
2016-17赛季：
7月，D发表暗示性言论（媒体稿已过二审）。引发PR灾难。
8月，R暗示性断交（具体形式待定）。引发共情。
10-12月，联系中断。积蓄情感。（雷霆-勇士G1，无需交流）
1月，强化共情。（雷霆-勇士G2，短暂交流，强烈切断）
2月，继续强化。（雷霆-勇士G3，激烈冲突，具体待定全明星，冷处理）
2016-17赛季结束。
2017-18赛季：持续冷淡，如有季后赛轮次，季后赛轮次强化处理。
2018-19赛季：市场调研，评估强化效果。阶段性缓和后再次恶化，加强戏剧性。
2019-20赛季，预计强化效果可供解除。评测和解时机。
Kevin喃喃道。“四年？”
“不一定需要这么久，这取决于时机。如果你们很快在总决赛相遇，我们可以加速计划。”
“总决赛？”Kevin扬起眉毛，有些诧异的说。“他会去东部？”
Lency一时语噻，她勉强笑了笑。“Russ的计划我们还在考虑，你不用管。”
她说完，逼视着面前的男人，他看到Kevin低下头，好像纠结了很久很久，最后说道。
“一定要总决赛吗？我只有夺冠才能结束这一切吗？”
Lency肯定的点点头。
Kevin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。
“我在金州还有很多工作要做，有很多不确定性。特别是季后赛……什么都可能发生。”他渴望地看着Lency。
女人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。她边笑边摇头。
“听着，Kevin，联盟只能在公共关系方面帮助你，篮球的事情你要自己解决，我无法承诺你什么。之一……你明白了吗，你是之一，我们还有其他人选。”
Kevin有点尴尬的回应道。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我的意思是，我可能无暇顾及很多方案细节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会及时提醒你，告诉你下一步的安排。”
Kevin又看了一遍方案，他指了指2016-17赛季1月。“为什么这里没有安排我的行动？”
“你有什么建议？”Lency拿出笔，叫了一声。“Russ，过来。”
Russ走过来心不在焉的坐下。
“嗯……我希望能表现出一些对Russ的亲切，我应该主动去接近他，而不是完全不理会。我希望大家认为我是个重情义的人，他是我的兄弟。在这个故事里，我希望大家能认识到，我对Russ的看重。”
Russ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。他正抬起咖啡在喝，喷出一口咖啡在桌子上，自己也呛了个半死，不停咳嗽。
“接着……咳咳……说……咳咳咳。”
Kevin停了下来，他有点生气，等Russ不咳了，他问道。“你笑什么？”
“我笑你啊。”Russ扭动了一下，让自己坐好。“你想的可真多，不怕演不出来吗？我的角色多简单。我只要不理你，偶尔骂你即几句就行了，这好弄。”
“Russ，你必须认真对待。”Lency正色道。“2016-17赛季，主要的任务是引起共情效应，这主要是你的任务，如果你表现的不真实，大家是不会买账的。”
“怎么才真实？”Russ问道。
“要瞒住所有人。你跟我——也要营造出那种感觉——你恨我。难吗？”
“有点，我们太熟了。这样吧，不要打电话，除了客场，不要见面，这样可能会好些。”
“没错，你们平时要中止直接联系，需要交流下一步方案时由我安排电话会议。Kevin不要跟金州的队友谈论Russ，Russ不准在媒体面前谈论Kevin。Russ，你要隐忍内心的仇恨，外表冷若冰霜，这是你的形象，能办到吗？”
Russ抬起头，定定的看着Kevin。
他看了很久，久到Kevin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看过，Russ的目光仿佛洞穿了他，他甚至能感觉到目光里的温度一点点，一点点的冷下去，最后冰凉刺骨。
“你入戏真快。”Kevin勉强笑了笑。
“你会习惯的。”Russ说道。“我要费点功夫。”
“很好，二位。此事非常机密，请绝不要对任何其他人提起，否则对你们，对联盟都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。我相信你们，先生们，你们前程似锦，这将是传奇里的一段小插曲，以后可以拍纪录片的，务必演好。”
“那么，今天就到此为止。Kevin要准备去金州的行程，Russ，你怎么安排？”
“我跟你一起走，下午跟Sam开会。”
他们站起身告辞，Russ指了指桌上的文件。“烧了它。”
Kevin送他们到门口，Russ摸了摸门楣。
“估计不会再来了，这房子你已经卖了吧。”
Kevin点点头。“下次到金州的家来吃饭。“
Lency瞪了他一眼。“不许私下联系。”
Kevin吐了吐舌头。
“执行力。我需要你们的执行力。”
“知道了。走吧。”
很快，Kevin陷入了媒体的汪洋大海中。他从Lency那里得到了很多讲稿，但他还得背熟它们，实在太多了，有时候他只来得及扫两遍就得上台。他觉得自己说了一些奇怪的话，像什么“我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。“说出口他才觉得不对劲。
媒体很快知道了他发短信通知Russ的事，大家对他口诛笔伐。
虽然知道挨骂也是不可避免的计划的一部分，他还是深感沮丧。明明Russ没有在意，你们瞎起什么哄。他在心里气愤的说。
Russ的表演也很到位，以前离得太近，如果远隔千里，失去联系，只能从媒体上得知只言片语，Kevin才发现，原来Russ对于身边以外的人来说，如此难以接近。
他们整整四个月没有联系，11月份，雷霆来到甲骨文球馆时，Russ真的也没有打电话给他。
一场常规赛下来。Russ没有看他一眼。
全联盟，全世界都以为他们形同陌路。
赛后，Kevin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，他悄悄发短信给Russ
“晚上一起吃饭？”然后惴惴不安的等待结果。
“会有记者。”Russ马上回了过来。
没一分钟，Lency的电话就打过来了。Lency在电话上大发雷霆，重申Kevin不准私下直接跟Russ联系。
“你们监控我的电话？！”Kevin愤怒的质问。
“因为知道你们不会听话。记住，你是之一，不要破坏方案。”Lency冷冰冰的说完，挂断了电话。
Kevin有点不想演了，但是，舆论对他确实不善，他很难想象自己去走一遍Lebron的路。最大效率，最小代价的方法。
他只好妥协了。
而且，在金州他实在也有太多的烦心事，虽然Curry，Klay都不是难相处的人，但初来乍到，免不了小心翼翼。有太多镁光灯，有太多眼睛，有太多压力。圣诞大战输给骑士之后，他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恐惧。
篮球的事必须自己解决。计划只是副产品。
大部分时间里，他都无暇顾及远在鹅城的雷霆在发生些什么。毕竟，他的时间，精力有限，雷霆，已经不是金州勇士的对手了。
他知道Russ跟雷霆续约时有些惊讶，但想想Russ在他们的计划里可以得到的好处，又觉得很正常。他一直觉得跟自己相比，Russ是一个特别容易被自身情绪控制的人，他可以抽离自己，Russ则不能，或者说不愿意，他情愿沉湎。
大概现在鹅城会充满一种情绪，Russ很想成全自己的英雄主义情结，他的离开，给了Russ一个太好的机会。
Russ可以得到更多的钱，还有那个幻象。Kevin呢？
Kevin没有时间了。
他的职业生涯非常，非常，非常迫切的需要一个总冠军，或许仅次于2010年的Lebron，或者比2010年的Lebron更胜。Kevin也是一个天才，他也是对自己有着极高期许的。
时间飞速来到了2017年。
大胜骑士35分部分缓解了Kevin的焦虑，另一部分焦虑来源于雷霆的来访。
那个计划依然令Kevin如鲠在喉。
虽然提醒自己，一切都是工作需要，但看到Russ拒人千里的从自己身边走过，他还是会有一点心慌。
而且，他也不喜欢全世界都认为Russ已经跟自己绝交这个观点，明明没有，明明他没有怪我。
比赛进行到第三节，雷霆开始撑不住了，正常，他们本来就不是勇士的对手。裁判哨响，比赛暂停的几秒钟，有那么一瞬间，他跟Russ之间出现了一片坦途，没有任何人，没有一个人在中间。
这是一场全国直播的比赛，Lency当然也在看，但Kevin突然间特别想跟Russ说话，就在全世界面前，他要证明他跟Westbrook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，就算这跟计划有冲突，就算他只是之一，没关系，他觉得自己也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控制了，他要让大家看看。
太久没见面，他完全不知道聊什么，但今天他有一个非常好的话题。
“嘿，Russ，妮娜怀孕了？”他一边笑，一边走近Russ。
“是啊，太好了。”Russ回答道。
“恭喜你！预产期是什么时候？”Kevin走到Russ身边问。
但Russ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肩膀一缩，躲开一条缝，摇摇头，嘟哝道。
“打球。打球。”
然后径直走开了。
Kevin有些尴尬的走到一边，等着裁判吹哨。
臭小子，装的真TM像。他在心里暗骂道。
赛后，果然不出所料Lency打电话来了，本以为会是一顿痛骂，没想到Lency说。
“你们今天表现很好，Russ冷落你，羞辱你，大众的情绪得到宣泄了，他们的愤怒会平息的，他们会同情你的，大众总是容易同情情感弱势的一方。Russ干得漂亮。我相信计划会比我们预期的进行的快，如果今年金州能够夺冠，我们就可以end了，加油，小伙子。”
局势如Lency所料。
集体无意识，心理学上这么表述。
如果没有Russ，或者Russ一开始就毫不在意，大众的情绪将长久的遗留在潜意识深处，对你的敌意久久无法消退。大众没有情感出口，这就是我们在Lebron身上所犯的错误。骑士缺乏合理的共情对象，热火阵中的Wade则不愿担任这个锋利，容易伤及己身的角色。
Kevin，你很幸运。
“一直以来，都有最佳队友。”Lency自言自语道，用笔划去2016-17赛季。
很可惜，2016-17赛季勇士没有夺得总冠军。季后赛之前金州和克利夫兰都遭遇了一连串的打击，最后，马刺战胜猛龙，获得了TD时代后的第一个总冠军。
于是，他们的剧本还要继续下去。
Kevin对那几年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，唯一清晰的是2018年全明星周末，他跟Curry坐在一起，中间隔着Klay，中途Klay把Russ换了下来，Russ走到场边。没有位置，大家迅速的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，最后很有默契的坐着不动。Russ只好走到Kevin和Curry之间一屁股坐下。
他一直记得，他跟Curry隔着Russ谈笑风生时，中间那个人的表情。Russ好像变成了石头，镇静，或者说木然的呆坐着，就连Kevin也看不穿他的想法，虽然知道是演戏，Kevin还是感觉异常尴尬，直到Curry说到什么，一下子很开心，猛然搂住Russ，笑的前仰后合。Russ偏过头，一脸不知所措。
突然，Harden从旁边冒出来，一把拉起Russ，把他拉走了。
场边变得很安静，仿佛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和鼓噪，世界凝固下来，在静止的几分几秒里，只有Russ的背影和Curry被打断的笑语，Kevin看了一眼Curry，又转过头去看Russ，Russ已经披着毛巾走远了，这个景象啪一声，被切割成胶片。
Kevin用了很长时间，久到完全没有料到，才终结了这个剧本。
2020赛季，雷霆重新成为一支劲旅，与金州勇士相遇在西部决赛。
Kevin已经处在巅峰的尾声，他深知这是自己所剩无几带队夺冠的机会，Russ的情况更糟些，伤痕累累，膝盖上的冰袋令人胆战心惊，他就像2014年的Wade，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，就会突然失去神力，坠落凡间。
也许是预感，也许是觉悟，那个系列赛Russ爆发出的能量难以想象，他场均砍下40+8+10，每场有20次罚球，可以想象他在禁区摔倒的次数。他的膝盖怎么能承受这些？
所以那也是非常惊悚的一轮季后赛，几乎全世界都屏息静气，害怕听到那种可怕的声音。
金州与雷霆五年的恩怨本已被忘记，但G6赛后，3:3战平，Kevin在镜头前看到Rus面无表情地说，我们曾被他们逆转打败，你们都不记得了，没关系，我从来没有，一天也没有忘记过。这次，雷霆必定会打败勇士，我发誓。
Kevin哑然。
Curry在他身边，没说话，表情很震惊。
原来如此，Kevin想，原来如此。但Russ就是这样的人，有什么奇怪的，如果全世界还剩下一个人记得那个仇，那个人就是他。
Kevin只是没想到，Russ原来这么在意2016年西部决赛的失败，他从来没跟自己说过啊，而且Kevin加入勇士，他不是也不在意吗？
等等。
等等。
多久没跟他说过话了？
半年？不对。一年？不对……已经记不清了。
别慌，Kevin，是剧本。你们只是在演一场戏。
今年无论谁夺取总冠军，剧本都会终结，如果勇士能卫冕，Lency说，会安排他回雷霆的。
等等。
Russ，等等，还有最多五场比赛，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并肩作战了。
这次，我们一定会走到世界的尽头。
第七场。
Russ从Kevin身边走过，他并没有特别的表情，他甚至还看着Kevin笑了一下，五年来，公开场合第一次。
Kevin却感觉到了，非常强烈，那是穿越过枪林弹雨、隔着整个丛林，隔着整条凡尔登河，隔着整个柏林，都能清晰传达的杀气。比血腥味更呛人，比墓地更冰冷，Russ的杀气。
他的恨有多深，那天晚上他就有多不可阻挡。
雷霆晋级总决赛。
但是，Russ的膝盖已经不允许他再打下去了。核磁共振结果，要么立刻手术，要么打完总决赛就退役。别无选择。
东部很弱。
Kevin终于顾不上Lency的禁令，翻出Russ的号码，他要给他打电话。
立刻，马上手术。
我知道你要打总决赛。但不许你这么任性。不许你自我毁灭。
你以为你在演电影吗？逞什么英雄。
给我滚回去休息。
他一边翻号码，一边在心中狂怒的骂着。
“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，请核对后再拨——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”
Kevin定了定神，拨通Lency的号码。
“Kevin，你好。我是Lency。”
电话那边，那个神通广大的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。
“我要找Russ。他的号码呢？为什么换号不通知我？”
“Russ？”Lency惊讶的说。“你们不是绝交很多年了吗？”
“放屁！我不演了，剧本早该结束了。听到了吗，我不演了，给我Russ的号码。”
“什么剧本？”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那么不真实。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“你们要我跟他绝交，为了你们的营销。怎么，想不认账？”Kevin低声怒吼。
“呵呵，”Lency冷笑了一声。“我忘了告诉你，我今年退休了。你说的那件事，我已经不再负责了。”
“那谁在负责？我应该找谁？”
“Kevin，作为一个长辈，我建议你，忘记什么剧本，忘记那件事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从一开始，Russ就是认真的。”
“什么？！他明明说过他不在意……”
“他说过吗？”
“……那为什么？”
“什么为什么？事到如今，我不妨告诉你，2016年我第一次去找Russ的时候，他非常愤怒，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，但跟我交谈的过程中，他逐渐冷静下来。我想那个时候他已经决定好了，那个计划他只会执行一半，你可以回忆一下，在任何一次电话会议上，他都没有提到过，他会跟你和解。”
“……”
“Kevin？”
“骗子！你这个骗子。你明明知道他是认真的，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
“我只是职责所在，他是认真的，不是更好吗？”
“你们都是骗子，骗子，全都是骗子……”
“说得对，Kevin，你也是。”Lency笑道。“结束了。以后你可以自由的联系他，我永远不会阻拦你了。Byebye，Baby。”
电话里传来忙音。
Kevin放下电话。
他望向窗外的花园，凄清的月光投射在落地窗边，苍白纯净。
五年前那个场景霍然浮现在他脑海里。
少年倔强地望着天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白烟从他指缝中四散而去。
渐渐消散。
——你可以自由的联系他，永远不会有人阻拦你了。
Kevin闭上眼睛，不看那窗前的幻象。
可是，我已经找不到他了啊……
Fin.
